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主办第八十二期2011年06月30日世界政治中的文明：比较视角下的中国和中国化彼得•卡赞斯坦彼得•卡赞斯坦（PeterJ.Katzenstein,1945-），当代著名政治学家，美国康奈尔大学教授，曾担任2008-2009年度美国政治学会主席。2011年3月28日，北京大学授予他名誉教授称号。本文由他在北京大学名誉教授授予仪式上的同名演讲翻译而来，译者康杰，有删节。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观察与交流》第八十二期【内容摘要】本文首先对现有文明理论进行评述，指出以亨廷顿为代表的文明一元论者犯了过于简化的错误。进而指出，文明在其内部是多元的，由各种不同的传统构成。同时，各个文明在一个海内同合（globalecumene）的基础上，分享对共同价值的信念。文明的内在多元性，以及各文明所处的共同背景，使文明之间能够互相吸收、借鉴。文章还指出，中国和美国都符合文明多元论的假设，两个文明在内部都是多元的。文章最后提出了“中国化”这个概念，认为，中国化是一系列富于变化的，开放的文化调适进程，其中，完全同化“他者”是例外，变化甚至转变“自我”却是主流。感谢北京大学的邀请和授予的荣誉。这不仅是我个人简历以及北大年鉴上的一行字，而更像庆祝得了奖学金——所有人满怀希望，尽力争取，在其中得到他人的帮助，也总有些许缺憾。对知识的渴求是人类的天性，它跨越了文明、政治以及其他界限，将人们连为一体。对我来说，此刻我们能聚集在此，思考我们共同的努力，这比我在这次演讲中的论点更有意义。言归正传，这篇演讲脱胎于去年在北大获得的灵感。上周，同样在北大，它在一个学术会议上被许多最杰出的学者讨论。这些学者中，有的做了主题发言，如朱天飚，有的是评论人和主持人。那次会议不像现在这么欢乐，相反，它非常艰难，有时还很伤自尊。在各种热心的帮助下，我和我的-2-《观察与交流》第八十二期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同事有信心将现有的论文和草稿扩写为一个关于文明政治的三部曲系列。鲁迪亚德•吉卜林（RudyardKipling）在《东与西之歌》（BalladofEastandWest）的开头一节这样写道：1呵，东终是东，西终为西它们永远不相遇直到那天空与大地同处于神明伟大的审判席吉卜林继续吟唱他的歌谣，尽管后面的诗句并不押韵，用词或许也会触犯性别平等的政治正确：但当两位强人（men）相对而立，无所谓东，亦无所谓西也别在意那种族与血裔虽然，他们来自世界的两极在下面的演讲中，我将回答为什么吉卜林更脍炙人口的第一节诗，远不如那名不见经传的第二节更贴近真理。首先，我要介绍关于文明政治的基础理论；之后，我会阐释具体到中国的观点；最后，我将对中国化（Sinicization）1译者注：鲁迪亚德•吉卜林（RudyardKipling,1865-1936），生于印度的英国诗人、小说家，19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作品在20世纪初享有巨大的声誉。-3-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观察与交流》第八十二期的概念做一些评论。一、世界诸文明——是全球文化共同体（globalecumene）背景下的多元化，还是国家间体系中的一元化？文明的基础是城市生活方式，以及城市精英用以榨取农民资源的劳动分工。关于文明，有两种基本观点。我的观点是，各个文明镶嵌在一个全球文化共同体之中，文明有其内在的多元性。文化共同体（ecumene）指一个由相应知识和实践构成的普世系统，这一体系不同于竞争性的国家间体系，后者强化了文明内部的一元性。我们通常会发现，文明复合体的核心，往往是宗教传统，有时混杂着世俗传统。关于文明的另一种观点，即一元论，主张文明是单一的文化方程式，以无可争议的核心价值为中心，一层一层地组织起来。这些核心价值，提供了判断良善行为的确切标准。一元论是18世纪的欧洲发明，在19世纪被奉为圭臬，成为文明的标准之一。这一标准根植于种族、族群的归属、宗教以及欧洲优越于他人的坚定信念——夷夏之辨不仅为过去的欧洲所独有。今天，这第二种观点在塞缪尔•亨廷顿（SamuelHuntington）那本宣扬文明冲突的，被翻译成39种语言的著作的保守主义拥趸中，受到广泛的追捧。许多致力于推广法-4-《观察与交流》第八十二期北京大学中国与世界研究中心治和善治（goodgovernance）的自由主义者也支持它。2另外，欧洲以外的人们，也广泛地使用文明一元论分析文明间政治。所谓的野蛮人，无时无处不在叩响文明的大门。我认为，文明是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