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的眼睛--------------------------------------------------------------------------------文/吴勇前来源：易文网读《林黛玉进贾府》，有关林黛玉的描写自然是同学注意的重点。在分析林黛玉时，有一学生站起来说：“作者描写林黛玉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似喜非喜含情目'，这不真实。”这一石击起千层浪，教室里顿时议论纷纷。我让这位提出疑问的学生说说理由。他说：“人高兴时，我们常常用'眉开眼笑'来形容；人愁闷，常常用'眉头紧缩'来形容。所以，'两弯似蹙非蹙罥眉'与'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是矛盾的。再说，这时林黛的母亲去世不久，自己含泪拜别年老的父亲，来到外婆家。第一次来外婆家自然有几分高兴，但是林黛玉弃舟登岸时，就见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在久候了，便想起平时母亲对她说过，'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他近日所见的这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了，何况今至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他。'这时林黛玉哪还有多少高兴的心情呢？”我非常高兴地肯定了这位学生的质疑。自在备课之前，读了几部有关研究《红楼梦》的专著，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于是，我想趁这机会，训练训练学生们的创造性阅读能力。我说：“据红学专家们的考证，'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确实不是出自曹雪芹的手笔。曹雪芹在描写林黛玉的眼睛时，一时没有找到恰当的词语，只好留下'一双似□□□□□目'这样的句，以待以后来补上。曹雪芹自己说过，他写《红楼梦》是'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而在这个过程中，《红楼梦》已被人手抄流传开去，抄写者就凭自己的猜测，做了补写，这补写还有几种呢。现在的一般版本写林黛玉都是'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既然有同学觉得'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描写不准确，那么也让我们来次补写。补写要准确，就必须认真研究林黛玉此时的心境。”于是，学生们边翻课本，边思考。过了一会儿，陆续有学生上讲台把自己想的写在黑板上。下面是学生补写出来的句子：似悲悲含泪目似忧非忧含愁目似怨非怨含泪目似愁非愁含情目我说：“同学们的补写都比'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要高明，比较符合林黛玉此时的心情，并都比较接近可能是曹雪芹自己的补写。”听说有可能是曹雪芹自己的补写，学生们都急于想知道。我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据著名的红学家周汝昌先生在《红楼十二层》这部著作里说，1984年隆冬，他受国家古籍整理小组负责人李一氓的重托，亲赴当时的苏联去目验一部久藏于列宁格勒（今改名为圣彼得堡）的《红楼》古抄本，发现此书中描写林黛玉此时眼睛的句子是这样的：'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周汝昌先生说他'当时的内心十分激动，多年来寻找的真文这才如同”铁证“般出现了'，'这才是在”甲戌本“尚未写定之后的惟一的一个补定真本'。”我接着说：“'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是对林黛玉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的传描写！这大概是曹雪芹以后补上的。林黛玉刚贾府，'方欲拜见时，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当下地下侍立之人，无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个不住'。此时悲伤的情绪一定还没有消除，所以'似泣非泣'很符合林黛玉此时此刻为自己的处境和命运忧伤的心境；并且与后面的'态生两靥之愁'表达的意思一致。而'含露目'则写出了林黛玉的美丽。'含露'描写林黛玉此时因悲伤而又极力忍着珠儿在眼眶里打转的情景。这写法大概也借鉴了《西厢记》第四折〔折桂令〕'泪珠儿似露滴花梢'的写法，我们知道《红楼梦》与《西厢记》是有着较密切的联的。另外，第六十三回写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林黛玉抽到的花名签子，上面画着一枝芙蓉花（即荷花），题着'风露清愁'四字，那上面一句旧诗，道是：'莫怨东风当自嗟'。这诗句是出自欧阳修的《明妃曲》，诗中写道'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东风当自嗟'。这是以王昭君的不幸遭遇暗示林黛玉的命运。同时这也是对'含露目'的照应。所以我们说，'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是对林黛玉美丽而忧伤的眼睛的传神描写。”我说到这里，有学生马上联想到《红梦》第一回里写的“神瑛使者”与“绛珠仙草”的神话故事。站起来补充说：“在警幻仙子处，神瑛使者每天用甘露灌溉绛珠仙草。而这神瑛使者就是后来的贾宝玉，绛珠仙草就是林黛玉，这'含露目'也是对这一个情节的应。正因为看到了这双'含露目'，贾宝玉才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可以说'含露目'是神来之笔。”